《父辈的荣耀》:穿过父辈的风霜雨雪,为那一座座青山


三个少年人爬上护林小屋的瞭望塔——三道沟方圆几里地的制高点。城里来的晓晴为星散在白雪皑皑里的村庄兴奋不已,那是她眼中的童话世界,也是凤勤刚认识的“923”,是兴杰口中牵系着他的血脉、乡愁和此刻所有生命记忆的“小破村”。

《父辈的荣耀》在央视一套和腾讯视频热播。年轻人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,而对他们的父辈、祖辈,坚守了一辈子的山林正在酝酿剧变,一场持续近20年的改革、治理、建设徐徐拉开大幕。该剧由康洪雷任总导演,刘翰轩执导,赵冬苓编剧,张晚意、郭涛、刘琳等主演。故事以上世纪90年代的林业改革为背景,循着生活在三道沟林场的林业工人家庭生活轨迹,领观众回望林业变迁的来时路和生态文明的传承史。


如同瞭望塔上少年人的目之所及,曾经的原始森林渐渐后退,人工次生林取而代之,时代即将作出抉择。电视剧便融入时代的洪流、穿越父辈的风霜雨雪,讲述一段从过去到现在甚至通往未来的“人不负青山,青山定不负人”。

绵密的细节,引人回到那时那地

高天碧透,松涛万顷,莽莽山野绵延着壮美的原始森林。《父辈的荣耀》开篇即是一长段航拍镜头,从夏的万木吐翠到秋的层林尽染,从冬的茫茫雪原到春的遍野新绿,森林在镜头前随四季变幻新衣,东北林场的实景拍摄一下把观众带回那时那地——上世纪90年代、中国林业改革前夕的东北大地。


主创花了大力气营造准确的时代风貌。画面扫过林海雪原,往来运送木材的专用小火车、作业用的“爬山虎”、原始森林里响彻云天的“顺山倒”号子声……早些年东北林场的广袤又肃杀、威严又庄重扑面而来。镜头一推入“923”队的生活区,则是另一种气息。屋檐连着屋檐,从顾家的土房热炕、炊烟袅袅,到少年人看得正入迷的《大话西游》录像带,都透着浓浓的1990年代东北地域的烟火气。

但对《父辈的荣耀》而言,道具、美术置景方面的讲究只是打造沉浸感的第一部。真正让父辈忆往昔、年轻人知过去的,不止于合乎时空的视觉符号,而是绵密的服务于历史进程的细节。


故事里,顾长山是三道沟林场“923”队的队长。这天,他和媳妇那存花正张罗一桌“杀猪菜”,打算用当地饭桌上的至高礼遇对林业局局长动之以情。那是1997年冬天,随着国家采伐指标减少,林业局决定缩减上山伐木的人数,只给“923”队留20个名额。严重的僧多粥少,让本就生活吃紧的林业工人们日头恐怕更不好过。不承想,计划全部落空,局长没吃饭、没进门,留下饭钱,但对20个伐木名额丝毫不松口。减少采伐的消息在“923”队炸开了锅,有人忧心工作不保、生计成愁,有人望向远方改革开放的前沿、心痒难耐??人心浮动间,倒是顾长山的师父宋留喜看得明白,“我们第一批林场工人啊,当年把山林砍得太狠了”,他决心要把这辈子砍掉的三万六千棵树全都种回去。


哪怕没有开篇的年份标注,许多熟悉东北林业的观众也会明晰,一个转型的时代就要来临。1998年,一场特大洪水席卷中国多个流域,人们认识到森林生态系统的重要性。也是那一年,国家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开始实施,林业人即将付出巨大努力,为大山重披“绿衣”。在剧中,98特大洪水困住了陈兴杰迈入高考考场的脚步,梦想推迟实现的那一年,个人命运将在国家政策、时代进程的演变中悄然转轨。

任时间流转,理想与善良总是动人

从“猫冬”“伐林”“靠山吃山”到构筑生态屏障、发展林下经济、推行碳中和……《父辈的荣耀》书写时代的风浪呼啸、产业的探索与思考,而浓情笔墨落在“一家人”身上。

顾长山,林场“923”队的队长,也是家中一家之主。不过他家有些特别,并不完全以血缘维系。父亲操心继子顾兆成报名征兵的进度,收养因公殉职工友的孩子陈兴杰,就连被亲妈东藏西放的凤勤也在顾家把暂居过成了长住。甚至,孩子们嘴里的爷爷,是被顾长山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”侍奉在家的师父宋留喜。


一片屋檐下,三代七口人,五个不同的姓氏,亲情何以落地?前几集,一场“家人”间的互动,触到了观众内心深处。凤勤被二姨从山东送回故乡东北,不想,父母身边却是咫尺天涯。离家出走被寻回的那个夜晚,姑娘辗转难眠,披上外衣蹲到了炉灶前。不一会儿,陈兴杰、顾兆成也来了,柴火一爿一爿传递在三个少年人手中,没有台词,胜过千言万语。三个顾家的“外人”原本各自命运飘零,但因为顾长山、那存花夫妇的善良而有了家,因为家的守护,他们在这一冬夜的炉火前从此有了胜过亲兄妹般的亲睦。柴火亮堂堂透着暖意,内心有了可以停泊的港湾,漂流的孩子也能遥想未来了。

至于顾长山和那存花,一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,外表虽威严,却是给孤苦兴杰披上第一件棉大衣的人、是敏锐捕捉到兆成那一丝丝见外情绪的父亲;另一个嘴碎心暖,虽总是忧心家里养不了更多的娃,但帮着丈夫用衣柜为兴杰隔出一方安静的读书天地,又心软地接过凤勤亲妈递来的孩子的衣物,母爱不全然以血缘为界。


顾家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、真情以待酿出了独一份的情浓于血,也正是亲情总能通达人心,观众会为这一家三代人牵动情肠,惆怅着他们的惆怅、憧憬着他们的憧憬。譬如宋留喜,林场第一代工人,长达半个世纪的生涯里,他无怨无悔“献完青春献子孙”,青山于他,是一生夙愿,亦是生命归途。譬如顾长山,经历过林场的“鼎盛”时期,也正见证国家恢复森林生态的历史性变革,结束了赖以生存数十年的生产生活方式,放下斧和锯,他们这代林业人该往何处去,该如何在坚守山林的同时积极寻找新的生活方式,将撬动同样经历巨变、滚石上山的中年人的心思。又譬如陈兴杰,站在瞭望塔上的少年郎选了与小火车合影,因为运木材的小火车连着他的年少乡愁,更载着这片土地上的热望,送他去外面的世界。而未来,他的所学怎样成为发展所用,他的命运轨迹能否再一次与家乡建设合轨,这关乎一个时代的年轻人怎样与环境、与时代流变相处的问题。

《父辈的荣耀》展开的时代图景与生活情感里,没有英雄的咏叹,但有父辈、祖辈闯过的关、跨过的坎儿,更有一代代年轻人把个人命运融于家国时代的理想主义。那是任凭时间流转,不会被雨打风吹去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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